溫奕名準備去找陸修遠的時候時候正巧遇到一個看起來二十七八去的年輕女人正和一個做筆錄的警察在爭辯，兩個人的音調有些高，以至於他本來以為習以平常的的流程，現在都忍不住像那邊望去。

“你在這消耗我的時間也沒用，我沒真的沒有理由逮捕他。”

似乎對這個回應很是不滿，那年輕女人忽然站了起來，連音量都放大了幾分：“為什麽？那個人都騷擾我兩年了，你們就這樣對待一個求助人？”

那上了點年紀的警察也很無奈，他起身拍她肩膀安撫： “姑娘，他都對你做了什麽？有人身傷害嗎？有汙言穢語和辱罵嗎？這些都沒有啊，之前已經有民警過去協調過好幾回了吧？最好的方法就是換號拉黑他。”

“我已經換了好多手機號了，根本就擺脫不了他！”

眼看兩方似乎都有點劍拔弩張，為了不把事情搞得更砸，溫奕名好心湊過去把同事支開做別的事情，他自己過來接替他沒完成的工作。

他斜靠著坐下，手指輕輕扣在桌子上。瞇著眼睛看了眼她已經填過信息表：“張葭？”

對面的女人沒想到會半途中又更換了警察來接手自己的事，她還沒從剛剛的怒氣裏走出來，於是沒好氣的回：“那上面不是寫著呢嗎！”

溫奕名擡頭看了她一眼，中規中矩的打扮與穿著。大概是因為剛剛她口中的那個跟蹤他的男人，明明是炎炎夏季，她因此卻穿著長衣長袖。個頭小小偏又生的伶牙俐齒，他將手中的筆放下：“這是程序。”

她冷笑了一聲，不知道是嘲諷這句話還是在嘲諷溫奕名：“那行，我不報案了，我就知道報警也沒用，前前後後來回幾次也沒見有任何效果。”站起身就要走。

“這位女士，請你尊重一下我們的流程。”他也沒想到這個女人竟然如此軸。

“既然沒用，我何必再走這所謂的流程。我也不浪費納稅人的金錢了。我是沒關系，就希望你們啊，在別的案子上別這麽和稀泥。”張葭挺直了腰板，也不理會周乘的臉色，轉身徑直走出了大廳。

剛打開門就和進來的周乘撞了個滿懷。

看她這突如其來的憤怒，溫奕名也只好扔下手裏的東西急忙追了出去。周乘一臉懵看著這倆人，隨即也跟了過去。

“天熱易上火。”溫奕名見她怒氣騰騰的站在外面的烈日下，勸慰道：“您是真不嫌熱啊？”

“關你什麽事兒呢？”她自知這話裏透著尖酸刻薄，可是想起剛剛的事情她就忍不住。

“好，當我沒說。”溫奕名往蔭涼的地方躲了躲了這才又繼續開口：“張小姐，那人騷擾你多久了？”

張葭很意外這個換過來的警察居然沒有像想象中那樣敷衍自己，居然還會主動追出來。

但她還是守著自己那點少的可憐的自尊心：“你們不是沒辦法嗎？不能拿他怎麽辦嗎？”

“總比什麽都不做強吧？”他瞥了眼灼灼烈日，又看了眼她傻不唧唧現在太陽底下的樣子：“你真不覺得曬？”

“兩年了。”她兀自開口，回答的突然。

溫奕名楞了一下，隨即意識到她在回答自己上一個問題。他點頭，示意她繼續。

“這兩年我都快精神崩潰了。以前和我男朋友住一起的時候還安心點，現在他被調到外省一個月，我每次一想到那個人會偷偷窺視我的一切我就感到害怕。”她終於找到了個能傾訴苦水的人，忍不住將所有的事都算盤拖出。

一旁趕過來的周乘可算是聽明白什麽事了，他擦了擦額頭上冒出來的汗又聽見溫奕名問：“你跟他熟嗎？或者說和他的交際情況怎樣？”

“三年前在一家公司實習，就只幹了三個月，那人也在那裏工作，我們本就沒怎麽交集，等我離職之後他忽然開始給我發各種求愛短信，給我寄東西。不明情況的人會以為他有多深情，可是這種被人窺探生活事事被掌握的滋味真的讓人感到恐懼，明明我都明確拒絕了啊，他怎麽還能這麽執著？”

路過的小劉拿著一大堆資料路過。見溫奕名在，就喊他：“溫隊，痕跡檢驗科的同事說412案件在受害者的杯子上發現了其他人的指紋，要你過去看看。”

“好，我馬上過去。”他回答完，轉身拍了拍周乘的肩膀，“你來跟一下這位張小姐的案子。”

交代好所有事，溫奕名才離開。

周乘勸慰張葭不要太激動的同時又將她拉進了門口靠近空調的位置。轉身去給她接了杯水。

張葭端起杯子，象征性的呡了口水，繼續說：“我有時候發了一條說去某個地方玩的微博，第二天他就能跟過來，以至於後來我再也不敢發微博了。各種社交軟件我都已經拉黑過他了，言之鑿鑿的拒絕過他，甚至辱罵過他，可他依舊死性不改。”

聽到這裏，一直沒說話的周乘忽然開口：“張女士，有句話我需要說明白，話不好聽，但是事實，您要聽嗎？”

在得到了允許之後他繼續道：“最近是出臺了相關人身安全保護令，但很遺憾，只有政策沒有相關詳細懲罰措施。最主要的是，這個界定點非常不容易判斷。就如你所言，他對你一直是一副鐘情明戀的姿態，並且未對你做出實質性的傷害和辱罵，我們也沒權利逮捕他。”

“你的意思就是我非得被那個變態弄死了才能有相關措施？”她氣的差點跳腳，“法律不是為了防患於未然的警告嗎？這算什麽？本末倒置了吧？！”

“你先別激動。”周乘不動聲色的的壓制她的怒氣：“我理解你的心情。”

“你什麽都不理解，你們根本不懂他什麽時候會自以為深情的給你寄個匿名快遞，或者不厭其煩的給你發短信，明明都明確告訴他我有男朋友了他還是一如既往地騷擾我。窺探我的微博，視奸我的小號，每一個縫隙他都無孔不入。”

“我明白。”周乘依舊是這樣的回答。

聽到這三個字，她更惱火了。仿佛在說自己是傻逼。“你根本不明白這有多痛苦！”

周乘只得耐心寬慰她：“這種行為不是警告過就有效果，最好的辦法是拉黑他所有通訊，出門的時候最好結伴而行。我知道這樣的解決方案不過是隔靴搔癢，但是目前來說確實沒什麽更好的辦法。”

“你們就是不想管吧？就在這各方推脫。我還以為你和以前那些警察不一樣。”

周乘難得的嘆了口氣：“那你說，警察怎麽做您才能滿意？”

聽到這裏張葭也沈默了，她不過是想擺脫那個人無時無刻的滲進自己的生活，但是怎麽做她都覺得不現實。把那人抓起來？或者派人接送自己上下班？前者他們沒權利，後者，重案太多忙不過來警察也很為難。”

周乘見她忽然洩了氣 ，終是忍不住好心勸解：“我可以以朋友的身份，下班之後的時間來接送你，直到你男朋友回來。當然，前提是你能接受下班等我，畢竟我們這工作有時候會很忙。”

“……不需要，這算什麽解決辦法？。”她忍了忍，那句話終究脫口而出，“我們也不是什麽朋友。”

張葭正準備起身離去，卻忽然聽他說：“我理解你，張小姐。不是敷衍的那種，是感同身受的那種理解。”

她覺得很諷刺，理解？感同身受？就這麽打發她？

她又聽見他的聲音從背後低低傳來：“我也有過這樣的經歷，很多年。”

聽到這句話之後，正準備出門的張葭身子僵了一下，以至於手忙腳亂的將那扇玻璃門發出了與地面刺耳的摩擦聲，她不敢相信的回頭：“你也……有？”

“確切的說，是我的母親。”周乘緩緩開口，像是在說一個無關自己又恨遙遠的故事。

“那個人甚至在我母親和父親結婚之後還是一如既往地偏執，完全沒想過他的行為給別人造成了多大的壓力。”

張葭已經忘記推門的動作，她夾在兩扇玻璃門之間楞楞的問：“那現在……”

“現在沒有了，我高三那年他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真好。”她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腳尖，不知道是在為他的母親感到慶幸，還是為自己感到悲哀。

“並不好。”周乘側了側身，聲音忽然暗淡起來：“與之對應的是，我們家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張葭很想聽聽是什麽樣的代價，但礙於情面和教養，她又不好意思問，最後只好作罷。

“所以我明白你的感受，但是很遺憾，我卻只能告訴你要你不要回應這種人，哪怕一丁點的同情或者厭惡辱罵都不要回應，他會以為這是和他交流的一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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